（哨向）ノーブル·ローズ【连载纪念周年番外】笼中鸟
燐子又紧了紧怀中抱着的厚本小说。
房间里明明有四个人，却谁也没有说话，仅能听到鞋子在地板上走动的声音。
她的父母都坐在靠墙边的长沙发上，她的叔叔托着下巴来回走动着，他们的脸上都是严肃的表情。
燐子低下头，更抱紧了怀中的厚本小说，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但她知道，此时大人们的严肃和沉默全因为她。
——因为她是「哨兵」。
“唉、”
最终是叔叔先停下了脚步，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率先打破这沉重的寂静。
“燐子，你是什么时候觉醒成哨兵的？”
他来到燐子面前，蹲下身抬头看向燐子，微笑着柔声问到。
母亲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被坐在身旁的父亲摇头拦下。
“大概是……12岁…的时候……”
听到燐子的回答，叔叔脸上微微的笑容却瞬间凝固，他站起身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燐子的父母。
“三年……你们居然瞒了我三年！？如果我一直不回家的话，你们是打算瞒一辈子是吗？！”
也许是因为燐子也在的关系，叔叔压下了音量，但燐子还是能听到他语气中的隐约怒火。
“我早该发现了……听相熟的人说你们私下购入小白片的时候…我就该注意到这件事的！”
叔叔对此还是难以置信，他回忆起友人曾偷偷跟他说过的事情。
“……难道你要我看着我的孩子像你那样被迫上战场吗！”
母亲推开父亲挡在身前的手。
“像你那样反复出入战场、在死亡边缘徘徊吗！
“燐子她…她只是一个文静乖巧又内向，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喜欢看书和填字游戏的普通女孩子啊！”
母亲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有些崩溃地说着。
“……”
叔叔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能把想说的话说出口，他摇了摇头，又一次重重地叹了口气。
“明年，燐子就到了要进入塔的年纪了。”
他低声说着。
“兄さん、義姉さん，我不知道你们是从哪个黑市搞来的能躲过向导感应的设备……可你们真的觉得能隐瞒一辈子吗？
“每当有塔的人来检查、每当有他人来到家里的时候，就把燐子藏到地下室里？你们要把燐子藏到那种地方到什么时候？
“你们可曾想过，假如某一天被发现了的后果？”
燐子的父母再次陷入沉默，他们怎么可能没想过那些事情。
假如被发现了，燐子会被强制带回塔、会被强制派上战场，白金家也会受到相应的惩罚。
以及，也许更可怕的，还是来自他人的目光。来自普通人的质疑和恐惧。
“但是、但是……”
想要守护自己的孩子、不希望她前往战场，对一位母亲来说，是多么理所当然的事情，哪怕这不被世人所理解。
上一次看见母亲哭泣是什么时候？
对了…是那天……
燐子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与他人不同的那天——
她只是告知了闯进了白金家后院树林里的孩子们他们要寻找的幼犬在哪里。她只是听到了远处河道边幼犬求助的微弱犬鸣声。
找到幼犬之后，孩子们说她是怪物的话语，伴随着河道的流水声和幼犬的吠声，又乘着风传到了燐子耳边。
那天晚上，是母亲先发现了燐子的不对劲。母亲柔声询问着，燐子在母亲温柔的话语中忍耐不住地边抽泣着边说出了白天在树林里的事情。
那也是燐子记忆中第一次见到母亲哭泣，她的记忆里母亲总是笑着也几乎从不生气。
也许是因为叔叔就是一位哨兵的关系，母亲一听燐子说的事情便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孩子也觉醒成为了哨兵。
在那之后，本来就很少举办宴会的白金家再也不举办宴会。即便是出席其他贵族举办的宴会也总是缺少燐子的身影。（直到多年后因为あこ，白金家草时隔多年举办了宴会。）
「把燐子是哨兵的事情告知塔吧。」
这句话，鲠在叔叔的喉咙里，始终还是说不出口。
兄长的孩子，也如同是他的孩子，他也不愿意从小疼爱着的这个孩子被迫前往战场。
哨兵和向导的身份，多么的残酷啊。
击败可怕敌人、捍卫人类文明的无名英雄？不，他们都是一群被迫远离普通人正常生活、被夺走梦想、被强加上责任的「孩子们」。
“お母さん、お父さん…おじさん…请让我…去塔……”
燐子放下怀中抱紧的厚本小说，轻声地说着。
“燐、燐子…？”
“燐子，你真的明白进入塔意味着什么吗？哨兵… “哨兵和向导…的责任……和异形战斗…保护普通人……我知道……”
“即便普通人对哨兵和向导抱有恶意？”
“即便如此…我也要……”
燐子眼神坚定地对上叔叔露出不忍神色的双眸。
“お母さん、お父さん……请给我……保护你们…保护大家的…机会……”
“……”
燐子的内心很坚强，同时也深藏着热情，这种事情，她的父亲和母亲当然很清楚。
◆
“…っ、”
“燐子ちゃん？你还好吗？”
从迷糊中醒来，燐子首先对上的是千聖担忧的双眸。
“啊、是……”
燐子下意识地回答着。
午饭过后，燐子抱着小说在别馆的休息室里边看着，等待着下午的课堂的到来时间。却在不自觉间晕睡过去。
“不，你的脸色很差啊。”
“没关系……”
燐子摇了摇头。她还记得下午有综合格斗课，尽管非常不擅长近战，但燐子并没有缺课的打算。
“唔、”
“哇！”
她刚站起身来却因为脚步不稳要倒下，千聖反应迅速地赶紧扶住她。
“你还是留在宿舍休息吧，我帮你跟导师请假。”
“……那就…麻烦白鷺さん你了……”
燐子本想拒绝，但最终还是答应了千聖的提议。
“你一个人能回房间吗？”
“是…没关系的……谢谢你…白鷺さん……”
“不用客气。”
她们这届，就只有燐子和千聖两位哨兵住在别馆的单人间里。
却又偏偏是精神图景状况最不稳定的那两个哨兵，互相多关照对方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情。
就在上周的某天，燐子注意到千聖竟没有准时来食堂吃早餐，甚至连第一堂课都缺席了（燐子马上就帮千聖请了一天假）。第一堂课下课后，燐子顶着他人惊讶的目光去向导班把彩找去查看千聖的情况。
也多亏了燐子去找了彩，不然她们很可能要失去一位同伴……
又一瓶小白片见底了，燐子将其扔进垃圾桶，无力地趴到床上。
「没有任何人能进入精神图景的哨兵。」
向导学徒们对她露出了异样的眼神，向导导师们也用着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她，甚至连同是哨兵的不少人也用奇怪的眼神去看她。
燐子将自己抱成一团钻进被子里。
只有小白片，只有小白片依然还能发挥它的作用安抚她。
但燐子知道，自己无法永远靠着小白片。
小白片的用量也变得越来越大，总有一天，就连小白片也会失去作用。
◆
“别碰我！你这个怪物！”
伸过去的手被对方用力拍开，燐子在一瞬间的错愣后也只好苦笑着自觉站远，让帮忙引路的其中一位普通人去帮忙扶起那位遇袭的女子。
接到了部队附近城镇的山林里目击到异形的报告，大队长派出了小分队跟随城镇的市政人员进入到山林里面。
大概十多分钟，他们一行便遇到了一个异形袭击一位普通人。
“为什么要让这些怪物进到城镇里！”
女子扯着嗓子质疑着引路的市政人员。
“我们解决不了那些异形，对付那些异形他们是专家。而且，请您注意点，他们并不是什么怪物。”
“不是怪物？”
女子冷笑着，用恐惧、排斥的眼神扫过市政人员身后的哨兵向导们。
女子后面想说的话没能说出口，另一位市政人员先一步上前，“马上就带你出去。”边不耐烦地拖着她离开。
“别在意。”
小队长在燐子身边小声安慰着。
“是……”
燐子苦笑着摇摇头。
她当然清楚，她早就知道，哨兵向导和人类真正能和平共处的世界……只存在在小说里。
◆
“燐子你不回家一趟吗？”
本来伸出接过リサ递过来的热牛奶的双手顿了顿。
“不……”
接过热牛奶后，吹了几下，燐子才抿着喝了一小口。
自从知道自己的精神图景没有向导能进入后，燐子就从没想过要回家。她不想要父母担心。
以她现在的状态回去，只会让父母担心。
尽管她的父母大概也都知道她的情况了，不然她也不会在于战场上突然倒下后，马上就被调任到Roselia，甚至还被允许不上战场（做出这个决定的其实是Roselia的商务成员们）。
“呃……一定会遇到能进入你精神图景的向导的！燐子，别灰心！”
察觉到燐子不愿意回家的原因，リサ赶紧为她打气。
“谢谢你…今井さん……”
燐子微微笑着回应了リサ的话，但她并没有把リサ的话放在心上。
リサ始终坚持，至今为止没有任何一位向导能进入燐子的精神图景是因为大家都和燐子相性不合。认为燐子只是还没有遇到那个和自己相性匹配的向导。
可燐子并不这么想。相性不好的体现是向导进入哨兵的精神图景后，双方或其中一方会出现不适的症状（包括但不限于晕眩、呕吐）。而不是她这样的情况。
怎么可能会有能进入自己的精神图景的向导。
——怎么可能会有能进入自己的精神图景的向导。
燐子一直这样坚信着。
她早已失望过太多次了。
可是——
“唔、”
坐在燐子房间床边的地板上，あこ皱紧眉头看着手中的书。
“怎么了吗…宇田川さん……”
“啊、燐子さん！这个汉字怎么读？あこ看不懂……”
あこ指着书上的字，皱着眉头嘟囔着汉字好难啊什么的。
“ふふ、我帮你…看看……”
燐子轻笑着，来到あこ身边。
本该无人能进入的精神图景，某天却被一只小柯基闯进。
说不定那仅仅是个意外，只是因为无限接近死亡，才有的一次“放松”。
但燐子并没有完全接受这至今唯一一次被向导进入了自己的精神图景这件事。
她只把它当作唯一一次的“奇迹”。
未曾设想，这将是一生的“奇迹”。
“谢谢你，燐子さん！”
あこ用着灿烂的笑容感谢燐子的细心解释。
“不客气……”
那双红瞳看着自己的时候，始终都是那么清澈，不带一丝“污垢”。没有看着异类的神色，也没有猜疑。
因为她是向导，因为她是Roselia的一员。
燐子这样解释着。
就像友希那、リサ和紗夜她们也一样，从来都不会有对燐子露出那些看异类的表情和眼神。
◆
可燐子终究还是错了。
当あこ第二次进入她的精神图景的时候，燐子动摇了。她也不得不相信リサ那个“只是之前遇到的向导和她相性不合”的说法。
而再等燐子意识到的时候，她更是已经完全无法离开名为「宇田川あこ」的存在。
她会下意识去寻找あこ的身影，会下意识去靠近あこ的身边。
“我喜欢…あこちゃん……”
所以在面对リサ半开玩笑的询问下，燐子直率地回应了。
但燐子并没有打算对あこ说出自己的心意。
她不想因为あこ是唯一能进入自己的精神图景的向导，而限制了あこ的选择。
有比我…更适合……あこちゃん……的哨兵……
贪恋着あこ给予的温暖的同时，燐子又异常“冷静”地让自己和あこ保持距离。
这些矛盾的小心思似乎也会反应到精神图景上。
某天惯例的梳理精神图景后，あこ轻轻牵着燐子的手，询问着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即便あこ带着担忧的语气温柔地问着她，发生什么事了？精神图景又黑漆漆的（精神图景不稳定的意思）。
燐子也依然无法跟あこ坦白自己的心意。
她只能敷衍着说是昨晚做了个非常可怕的噩梦。
这样啊。あこ点了点，轻易地相信了她的说法。
没错…只是噩梦而已……
燐子偷偷地苦笑着。
不过是一个…可能会缠着她一辈子的噩梦而已。
但あこ的存在，总是能带给燐子各种各样的意外。
这次也不例外。
あこ突然抱住她，轻轻地抚着她的背。
“おねーちゃん说过，有あこ在的话就不会做噩梦了。所以，如果今晚りんりん还做噩梦的话，就让あこ来陪りんりん你一起睡吧！”
也许あこ身上真的有魔力也说不定，不可思议的，燐子感到异常的安心，所有的苦恼和难过似乎全部都融化在あこ温暖的怀抱中。
这让她又更加贪恋あこ的怀抱、あこ的温暖。
啊啊…、好温暖……这样的话…我会更…无法离开你……あこちゃん……
尽管想要回抱住あこ，但燐子还是压抑下了自己内心的冲动。
她轻声地道着谢，不着痕迹地拒绝了あこ的提议。
强迫自己不要继续留恋あこ的温柔。
只是，燐子还是错了。
她低估了自己对あこ的感情，也低估了あこ对她的感情。
笼子中的鸟，因为一只好奇小狗狗打开了笼子，而得到了展翅飞翔的机会。